(三十九) 小鬼一再糾纏
安魂穩靈的法事還在繼續著,我的嘴裡唸著咒語仍不停斷,只是我腦子裡必須分心思考著該如何提醒許先生,該搧一搧鍾馗帝君的法扇了。
看許先生全神專注地望著他女兒,我想我還是自己動手比較快。
我的手裡握著一把黃土輕灑於傘下,嘴裡的咒語不斷,身體卻不著痕跡地轉了個方向,緩緩向許先生伸手取過他手上的法扇,原本呆愣的許先生發現我將他手上的法扇抽走時,還有些恍神與不解,但他看我猶如儀式般輕啟扇面,動作像跳舞般毫無違和,以為我抽走法扇也是儀式之一,便又將專注力轉回自己孩子身上。
我故意高舉扇子搖曳生風,身體微微扭動腳步輕踏七星步陣狀似作法,不知情的人根本不知道我正準備用法扇驅鬼,這正是我的用意,絕不能打草驚蛇讓五鬼有機會逃竄,一般小鬼被法扇一搧,輕則魂飛魄散,重則灰飛煙滅永不超生。
但五鬼知道我想做什麼嗎?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。
五鬼的性子有時像孩子般有童心,有時也像個怨婦善妒,更多時候像蛇蠍工於心計,我沒心思去猜測五鬼的心思,反正我現在只要它們遠離這個孩子,來日有機會再收拾它們。
我嘴裡唸著咒語,雙手輕輕揮舞著扇子,兩者毫無相關的法術同時進行,幸好我習慣一心好幾用,我假裝低頭要抓起傘下的黃土,突然一個急跳猛轉身,對著凱傑的方向用力一搧,接著往他的方向走三步,再搧。
凱傑的頭髮被我搧的翹了起來,突如其來的強勁風讓他瞇了眼睛,只見他不好意思的對我說:「袁哥,我不熱,你不用幫我搧風,其實我覺得這房裡有點冷。」說完,他還忍不住雙手抱住雙臂來回上下摩擦生熱,他真的覺得很冷。
我才沒空理他,只見我大力一搧再搧之後,五鬼連喊都來不及喊就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,我才滿意的收起扇子,一個轉身走回原位順勢又將扇子塞回許先生的手裡,這時我嘴裡叨念的咒語仍沒間斷,彎腰拾起傘下那把黃土放在小女孩的肚臍上方,繼續我的收魂穩靈法事。
房裡的溫度驟然回升了幾度,目前看來五鬼應該離開,危機暫時解除了,儀式才進行了一半,我得加快動作盡早完成法事,心裡一這麼想動作就跟著快了起來,又過了十幾分鐘,我終於將孩子的魂魄回歸,儀式正要收尾的時候又出了狀況,這次是凱傑發現的。
兩個小鬼出現在許先生的身後,它們靠近許先生的耳朵不知對他說些什麼,許先生原本望著女兒的眼睛突然視線抬高再抬高,最後竟然翻了白眼,模樣好嚇人,凱傑才剛張嘴想喊我,許先生馬上將臉轉向面對著他,上吊的瞳孔看的他心裡特別發毛,而他身後的兩個小鬼也齜牙咧嘴地對著他,讓他更加驚恐。
我背對著許先生做法卻看見了凱傑驚恐的模樣,順著他的目光,我直覺我背後有古怪,心頭一想便有底數,這些小鬼真的很煩,糾纏不休,這小女孩的魂魄剛回歸身體,穩靈儀式尚未完成,魂魄容易游離,所以我還不能放手專心對付小鬼,必須再次迂迴作戰。
只是我萬萬沒想到,鍾馗帝君的法扇對五鬼竟然沒有殺傷力,它們被搧後還能做妖。
震驚歸震驚,我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儀式,默默將法傘舉起斜放在小女孩的頭頂上護住她的靈體,然後將剛才放在女孩身上五種物質一一收回放入錦囊中,許先生就在我身側,我眼角的餘光恰能看見他身後的兩道陰影。
「來了兩位啊!另外三個一定也在附近,看來剛才應該多搧幾下,搧它們個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也不用搞到現在上不上下不下,要不是怕小女孩的魂魄受到牽連,我就直接收了這五個死鬼,他媽的真煩!」
心裡的埋怨忍不住一直冒出頭,這個案子繁瑣事真多,一環接一環,破了一關又一關,既不能貪快也不能省事,真讓人不爽,而且,我還沒動手,對方就開始作怪。
許先生眼白上弔面無表情,突然從座位竄起,雙手緊貼在兩側大腿根處,雙腳腳尖直立在地,往我的方向飛撲過來,我一察覺有動靜馬上抓著先前包裹法傘的那條紅布,僅僅一兩秒的瞬間他就貼到我身後,我掐準時間猛地轉身面對他,發現他的雙手抬起正想掐住我脖子。
說時遲那時快,我抬手將紅布往他頭上一蓋,接著憑空躍起伸手往他的天靈蓋用力拍打下去,許先生當場軟腳昏倒在地,我馬上轉身想對付作亂的兩個小鬼,誰知那兩個小鬼柿子挑軟的吃,跑去抓住早已經嚇呆的凱傑。
如果天下有賣後悔藥,凱傑一定不計代價去買來吃,他最後悔的就是因為好奇跟著我去山上,才會遇見山魅然後陰錯陽差見鬼了,雖然他曾經夢想能擁有見鬼的能力,現在他卻祈禱這項特異功能馬上消失。
人總是羨慕別人,貪求自己沒有的,等得到後才了解平凡的幸福。
我一見情況緊急,兩鬼已經一左一右抓住凱傑的肩膀,臉上還露出得意的詭笑,一鬼將手握住凱傑的脖子,稍一用力就看見它尖尖長長的指甲戳入凱傑的脖子,黑色血水滴了出來;另一鬼則將手放在凱傑的左胸前,細長又帶著血絲的眼白盯著我,手指卻故意緩緩刺向凱傑的心臟。
我真的搞不懂這些小鬼跟凱傑有什麼糾葛、累世恩怨,為什麼一定要對他下毒手?難道只是為了向我示威?還是只為了好玩?我沒有時間去探究真正原因,馬上將手伸向我手腕上的手串,順勢拉出一條紅線正要上前解救凱傑時,意外發生,局勢瞬間又逆轉了。
小鬼伸向凱傑心臟的手像是被無相火給灼燒,鬼聲鬼泣的尖叫著然後就消失不見蹤影,另一位小鬼情急之下也將鬼手從凱傑的脖子處轉向他的左胸口,鬼手才剛碰到他胸口處,立即也像剛才那個小鬼一樣鬼吼鬼叫的瞬間消失,空氣中竟然還能聞到微微的燒焦味。
凱傑劫後餘生,全身癱軟,從椅子上滑坐在地,他的胸口漸漸現出一個燒黑的痕跡,我走過去從他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燒黑的符咒,這是我畫給凱傑的護身符,剛才我有看見他將護身符放進胸前這個口袋,一時情急卻忘記還有這個法寶,連凱傑自己都忘記了。
我們兩對望一眼,彼此都鬆了口氣,我查看凱傑脖子上被鬼抓的傷口,幸好沒什麼大礙,一旁被被紅布蓋著頭的許先生也清醒過來,揭下頭上的紅布不解地望著我們,我們對著他笑了笑,其他的事就不多解釋了。
這時,許太太在房門外敲了敲門,輕聲問:「你們好了嗎?」
我起身走進床邊看了看床上的小女孩,將她的眼皮翻開一瞧,一切正常,便對許先生點了點頭表示儀式完成,他開心地笑著,忍不住把自己的女兒抱進懷裡,凱傑打開房門讓許太太進來。
許太太快步走近自己的先生和女兒,雖然他們的女兒還沒醒過來,但她還是張開雙臂擁抱著他們,三人抱在一起,他們夫妻倆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概,兩人忍不住痛哭出聲。
我默默地將法傘和法扇以及作法器具一一收好,留下三道符令以及寫著使用方法的便條紙,然後就跟凱傑悄悄步出房間離開許家,希望他們度過這一次的劫難後能平安順利,但如果要遠離小鬼的再次糾纏,我就必須早日將五鬼收服才能杜絕後患。
當我帶著法器和凱傑離開許家時,許太太的眼神變的狡詐詭異,嘴意隱隱露出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,只是沒人看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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