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livia 芳的痞客邦

(四)破相的土地公
      炎熱夏日，廟前大榕樹下卻有陣陣涼風吹過，惱人的蟬聲也在微風的伴奏下變得可愛幾分，樹葉婆娑的搖曳著，沙沙聲響像極了老人低啞的笑聲。
 

      一群人由阿源領隊浩浩蕩蕩地前往那家公司找老闆，當然，小石柳和方媽媽也乘坐阿源的車子一同前往，坐在小轎車內的小石柳內心激動得很，彷彿出遊般的興奮，他知道阿源阿伯要帶他去老爺爺的家，只是他不知道大家為何要一起出發？ 
 

      他媽媽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茫然，但小石柳不以為意，他還是很開心，最主要的是，老爺爺也跟著他們一起坐在車上，雖然他的臉上還是讓小石柳看不清楚，不過可以從眼神中看出他應該是開心的。
 

      這家公司位在市中心，不遠，老闆娘是位年近花甲的老婦人，她長年信奉媽祖，跟阿源算是熟識，一見到阿源便親切招呼，而跟在阿源身後的這群人，她雖然不知道大家的來意，卻也展現親和力，招呼大家進會客室，吩咐職員泡茶上點心，熱情招待著。
 

      「老闆娘，是這樣的，媽祖發爐提示…」阿源將稍早發生的事給老闆娘大概說了，然後將小石柳推到了老闆娘的面前。
 

      小石柳也不怕生，對著老闆娘開心地笑著，憨憨的表情很是可愛。
 

      老闆娘蹲下身子跟小石柳對視，親切地笑著，說：「小朋友，你幾歲？」
 

      小石柳伸出雙手撐開十根手指，接著將右手大拇指向手心彎曲，老闆娘看了笑著摸了摸小石柳的頭，接著說：「你看得見我家的土地公，是嗎？」
 

      小石柳雙眼向上瞄了一下，搖了搖頭，說：「我不知道，那是阿伯說的，他說老爺爺是土地公。」
 

      老闆娘抬頭望向阿源，眼神中有質疑的意思，這時候小石柳〝啊〞了一聲，像是想起什麼，伸手在他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，正是他剛才在廟裡畫老爺爺的那張紙。
 

      他把紙平放在會客室的茶几上，雙手不斷在紙面上來回壓著，努力想將紙上的皺折撫平，這張模糊了下半張臉的老爺爺畫像讓老闆娘嚇了一大跳。
 

      「這是誰畫的？」她的語氣中除了驚嚇之外，更多的是責難。
 

      小石柳一聽到老闆娘的問話，馬上反射性地高舉右手，大聲喊出：「我！」
 

      「是你？你見過我家的那尊土地公？被摔壞的那尊？」老闆娘不敢置信地望著小石柳。
 

      小石柳搖了搖頭。
 

      「那你怎麼能畫出這張畫像？」
 

      「這是老爺爺啊！不信，他就在這裡，只是你們看不到，我看到的老爺爺就長這樣，他這裡和這裡我都看不清楚。」
 

      小石柳的話一說完，在場的人都忍不住起雞皮疙瘩，雖然對方是土地公，是神明，但還是忍不住感到害怕，畢竟小石柳年紀雖小，畫像中眼神畫的超逼真，大家望向那張畫像時都覺得畫中人物的雙眼正盯著自己，怪可怕的。
 

      老闆娘看著小石柳純真的眼神中毫無欺瞞的神色，突然無預警地流下兩滴透明淚珠，她意識到自己失態時趕緊不著痕跡的抹去淚水，留下一句：「你們等我一下。」就匆匆走出會客室。
 

      大家你看我，我看你，然後各自找了個地方坐下， 小石柳被媽媽抱在懷裡，小石柳發現媽媽的身體略略顫抖著，天真地問：「媽，你冷嗎？你抱我抱得那麼緊，我覺得有點熱。」
 

      方媽媽這才驚覺自己被兒子那句「他就在這裡」給嚇到，下意識地緊抱著自家兒子，她趕緊鬆開懷中的小石柳，解放後的小石柳對著某處空氣笑了一下，然後就靜靜地坐在媽媽的懷裡。
 

      老闆娘大約十分鐘後回到會客室，她的懷裡多了一尊神像，看起來像是土地公的模樣，她把神像放到會客桌上後，眾人一見到神像的臉時全都倒吸口氣，不敢置信地走上前，大家圍在神像面前七嘴八舌地討論，這神像的臉怎麼跟小石柳畫的一模一樣。
 

      最讓人驚訝的是，這尊神像的臉上真的有跟畫像中一樣的兩個框框，這神像的臉應該受到嚴重撞擊，鼻子和嘴巴的地方因撞擊而削掉一大塊木頭，因此才會看起來像是兩個框框，其實是木頭嗑到斷裂的切面。
 

      這時大家才恍然大悟，也感到十分訝異，眼前這個九歲的小屁孩畫功竟然如此了得，畫得栩栩如生。
 

      阿源面色凝重地拿起這尊受損的土地公神像仔細查看，然後面帶怒氣地望著老闆娘，語氣嚴肅的開口問老闆娘：「這是你們倉庫起火的時候弄得嗎？」
 

      老闆娘輕嘆口氣，回說：「我先前把土地公移到倉庫去拜，結果倉庫起火，聽說是救火的時候不慎被弄倒，掉在地上嗑到碰壞的，土地公就破相了，我只好再請人弄一尊來，本來還想去媽祖廟問看看這尊壞掉的該怎麼處理，結果一忙就耽誤了，沒想到你們會到公司來找我。」
 

      老闆娘有些不捨地從阿源手裡接過這尊破損的土地公，繼續說：「自從我請這尊土地公回來，我早晚上香，每個月的初二、十六都準備豐盛祭品拜得很虔誠，公司也越做越大，沒想到我的倉庫卻因為土地公的燭火而燒得精光，連土地公祂自己都受到波及破相了，我很捨不得，真的捨不得啊！」
 

      阿源聽了老闆娘的話，臉色更加凝重，說：「土地公跟你家的緣分很深，還想跟著你們，保佑你們一家，他去求媽祖幫忙，媽祖發爐要我來找你。」
 

      「有啊！我也很感念他的保佑和幫忙，我已經找人再刻一尊土地公。」
 

      小石柳緩緩開口，童顏童語地說：「老爺爺說他不喜歡。」
 

      大家用疑問的眼神望著小石柳，小石柳笑了笑又望著自己身旁一眼，繼續補充，說：「老爺爺說他喜歡原本的木頭，新的那塊他不喜歡，還說，新的那張臉很醜，他不要。」
 

     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，原來土地公不喜歡老闆娘新刻的那尊土地公，還挺挑剔的，可是眼前這尊土地公已經破相，要怎麼修補？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相同的疑問。
 

      小石柳張著那雙純真無邪的眼睛又望著自己身旁的位置，三不五時地點點頭，像是回應著某人的反應，在場的人都知道小石柳此時正在跟誰溝通，大家靜待他的交代。
 

      一會兒，他轉過頭來對著老闆娘，似懂非懂的說：「老爺爺說他現在沒有金身，也沒有收到香火，法力漸漸消退，他很擔心，你要趕緊安頓他，如果時間拖太久，他就救不了你兒子了。」
 

      這句話讓老闆娘驚呆了，他兒子現今還在醫院加護病房昏迷中，醫生說只是吸入過多濃煙肺部受損，只要休養應該很快就能恢復，但十幾天過去，人還是昏迷不醒，醫生也檢查不出病因。
 

      難道，土地公知道原因？
 

      這下子該怎麼辦？新的土地公神尊還沒弄好，土地公就已經表示不喜歡新的神尊，舊的這尊已經破損了，上哪裡去找能修補的師傅，時間又很緊迫，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救自己的兒子？
 

      老闆娘一時間也慌了，六神無主，老淚縱橫，讓人看了好不忍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