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livia 芳的痞客邦

(一五零)巫醫
      鎮長和幾位長老們熱情地迎接袁始他們幾人，張坤也算是桃花鎮的常客，但是張斐卻是第一次造訪，黃昏時分的桃花鎮一眼望去遍地金黃，稻田裡卻是青翠一片，黃綠交織的自然美景讓人屏息。
 

      十數間錯落在田野間的土造瓦房內，透出點點溫馨的黃色燈光，空氣間已飄出淡淡的豬油炒菜香味，家家戶戶的屋頂上的煙囪都是白煙裊裊，看著就覺得特別有家的味道，仔細聆聽還可以聽見不知是哪間屋子裡傳出的，孩童們和大人間的對話與嬉鬧聲，這場景跟都市裡高樓大廈林立的情況截然不同，讓人感到很溫暖。
 

      張斐從不曾見過如此美景，一時之間竟看得出神，等到他老爸喊他，他才驚覺大家都已經走進鎮長家裡，他趕緊快步跟上大家的腳步。
 

      鎮長早已備好一桌酒菜要招待他們，陳思瑀抱著仍然熟睡的小釋福很不方便，所以她打算先帶小釋福入房內休息，沒想到她還沒開口，袁始就將她懷裡的小釋福接過去抱著，然後在她的耳邊輕聲叫喚她的名字，甚至還故意輕輕搓揉著小釋福熟睡的小臉蛋，意圖明顯就是要叫醒她。
 

     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釋福被吵醒後還有些呆矇，袁始也沒理會，直接把她放在自己跟陳思瑀之間的位子上坐著，小釋福仍然想睡，只好雙手環抱著陳思瑀的腰，頭埋在陳思瑀的懷裡繼續假寐，可是袁始不想放任她，一直不停地跟她說話，吵著她不讓她睡。
 

      鎮長看著他們兩人對待小釋福的態度，誤以為小釋福是他們的孩子，一問之下才發現自己誤會了，連忙向他們道歉，這個誤會讓陳思瑀很不好意思，袁始倒是沒什麼表示，只是嘴角不停地上揚著，而小釋福聽到鎮長誤會律師叔叔和思瑀阿姨是她的爸媽，還很認真地跟鎮長解釋，這一解釋，小釋福就徹底清醒不想睡了。
 

      就在大家和樂融融地聊天吃飯的時候，屋外突然衝進一名老婦人，一時之間，袁始竟然沒認出老婦人就誰，要不是秦林緊跟在她的身後進入屋內，袁始根本無法將眼前的老婦人跟巫醫聯想成一人，巫醫她這也算是一夜白了頭，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七、八十歲的老嫗。
 

      鎮長一看到巫醫馬上大聲叫喊家裡的家丁出來阻擋，巫醫一見到袁始就衝向他，兩手緊握住他的手臂，神色焦躁的喃喃問他：「秦山呢？你有見到秦山嗎？為什麼秦山的頭不見了？你有看見他的頭嗎？」
 

      巫醫兩手十根手指全都掐進了袁始的手臂裡，可見得她有多用力，等到秦林和鎮長家的家丁將巫醫強行拉開的時候，袁始的手臂上清楚可見十個流著血的半月形指印，袁始全程隱忍著沒有喊疼，但是當大家看見他手臂上的傷口時，全都倒吸口氣，心想他還真能忍痛。
 

      巫醫披頭散髮、神色狂亂、眼神沒有焦距，看起來精神不太正常，秦林實在架不住她，焦急的不停叫喚她，似乎想喚醒她的神智，只是效果並不顯著，巫醫毫無意識的反覆問著：「秦山，有誰見到我的秦山？秦山的頭為什麼不見了？」身體還不停地扭動掙扎著，想擺脫眾人的束縛。
 

      袁始見她的神智不清，鬧得大家不得安寧，無奈之下只好出其不意的出手敲昏她，大家都沒想到袁始會突然出手，望著身體癱軟昏倒在地上的巫醫，雖然於心不忍卻也暗自鬆了口氣。
 

      袁始蹲下身體查探巫醫的身體狀況，然後問秦林，說：「你媽這樣的情況有多久了？」
 

      秦林面有難色，遲遲無法回答袁始的問題，鎮長看他的神情，嘆了口氣代替秦林回答袁始，說：「那天你們離開之後，巫醫趁眾人大亂的時候，自己獨自跑到黑達摩神廟大鬧一場，回家之後整個人就變得易怒又暴力，動不動就對人破口大罵，要是有人回嘴，她就會對那個人又抓又打，秦林只好不停地代替他媽媽向人賠罪。
 

      外人還能躲著她，但是家人就躲不掉，秦山媳婦經常被巫醫又打又罵，小孩為了保護媽媽也會被打，秦林想保護嫂嫂和姪子們，只好勸嫂嫂偷偷帶著孩子回娘家躲著，他自己一個人照顧他媽媽。
 

      剛開始，巫醫她只是狂躁易怒，看到誰都不爽，尤其是我們這些長老們，每個人都被她上門怒罵過，最近她看見上級長官派人來桃花鎮，通知我說上頭的長官打算要重點建設我們桃花鎮，為了讓桃花鎮跟鄰近城市的往來能更加便利，打算要開通另一條聯外道路。
 

      這本來是件天大的好事，但是巫醫卻反應非常激動，極力阻止，甚至還揚言要詛咒我們桃花鎮上的每個人。其實在秦山出事後，她就責怪我為何要放任外地人進來桃花鎮？她認為秦山的死是我害的。
 

      這一兩天，她的精神狀況變本加厲更加瘋癲，見到人就抓著人問秦山在哪裡，但只要她的神智稍微清醒一些的時候，她會跑來怒罵我，詛咒我，如果有人替我說話或是指責她，她就會在半夜跑去那個人家，在人家門外作法詛咒，搞得全鎮鎮民人心惶惶。
 

      秦林被她媽媽搞的精疲力竭，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，他哥哥秦山一死，他卻成了最大的受害者，而加者害就是他媽媽。」
 

      聽完鎮長的話，袁始這才發現秦林的神情也憔悴了許多，還瘦了一大圈，整個人看起來精氣神全無，快要虛脫的模樣。
 

      這時候，小釋福突然指著倒在地上的巫醫，大聲地說：「老婆婆被壞蛋魔鬼吃掉了。」
 

      她的話讓眾人摸不著頭緒也感到生氣，一位長老皺著眉頭對她說：「小小女娃亂說話，呸！呸！呸！童言無忌，童言無忌。你們要管管她，不要以為年紀小就可以亂說話，我們桃花鎮才剛發生憾事，現在只要聽要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都會人心惶惶。」
 

      「我沒有亂說話，老婆婆真的被…」小釋福的話還沒說完，袁始就上前摀住她的嘴阻止她繼續說下去。
 

      「我會跟她好好談談，現在我們先商量一下該如何處理巫醫的問題，這比較重要。」袁始笑著打圓場，一邊使眼色讓陳思瑀好好地安撫小釋福。
 

      小釋福被陳思瑀帶出屋外的時候還很生氣，她覺得袁叔叔不讓她把話說完是因為不相信她，這讓她很傷心。
 

      陳思瑀帶著她沿著鎮長家外的鄉間小路慢慢走著，她沒有跟小釋福解釋袁始為什麼不讓她把話說完，只是帶著她在鄉野之間散步，反倒是小釋福一路上不停地向陳思瑀訴說委屈，說著說著就哭了。
 

      陳思瑀抱著哭泣的小釋福坐在路旁的一顆大石頭上，小釋福趴在她的肩膀上啜泣，她輕輕地拍打著小釋福的背部安撫她，過了好一會兒，小釋福終於停止了哭泣，轉過身看著陳思瑀，陳思瑀也微笑地望著她。
 

      「思瑀阿姨，你覺得我錯了嗎？」小釋福語帶委屈地問。
 

      「沒有，阿姨不覺得你錯了。」
 

      「那你怎麼沒有幫我罵袁叔叔？」
 

      「因為阿姨也不覺得袁叔叔錯了。」
 

      小釋福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，又開口問：「所以是罵我的那個老爺爺錯了，對嗎？」
 

      「思瑀阿姨也不覺得老爺爺錯了。」
 

      「那到底誰錯了？」小釋福的眉頭皺得更深了。
 

      陳思瑀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，轉頭望向高掛山頭的那輪明月，她問：「小釋福，你覺得這裡的月亮漂亮嗎？」
 

      小釋福也轉頭望著月亮，然後點頭回應，陳思瑀接著問她：「你覺得這裡的月亮比較漂亮，還是你在家裡看得月亮比較漂亮？」
 

      小釋福認真的想了想，又想了想，她沒有馬上回答，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。
 

      「以前的人覺得在自己的家鄉看的月亮比較漂亮，所以有句話說：『月是故鄉圓。』但是，不管在哪裡看月亮，月亮都是同一個，為什麼他們會覺得在故鄉看的月亮比較圓呢？那是因為每個人站的角度不同，還有看月亮的心情不同，你懂阿姨的意思嗎？」
 

      小釋福再次把目光望向遠山上的月亮，她默默地看著月亮，陳思瑀也陪著她靜靜地欣賞月色，許久，小釋福才小聲地說：「思瑀阿姨，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了，你是想告訴我，我沒有說錯話，但是袁叔叔不讓我把話說完，是因為老爺爺不喜歡聽，老爺爺不喜歡聽是因為他聽了我說的話會心情不好，他會心情不好是因為這裡發生了不好的事情，他會害怕，我說得對嗎？」
 

      陳思瑀聽了只是微笑地輕撫著小釋福的長髮，沒有多解釋什麼，繼續抱著小釋福欣賞眼前難得的夜色美景，耳邊傳來蟬鳴蛙叫聲此起彼落，聽了會讓人心情格外輕鬆。
 

      袁始讓陳思瑀帶走小釋福之後，他才跟鎮長和長老們說巫醫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，如果道路開通儀式要順利進行，就必須先將她送出桃花鎮，不讓她有機會出面搗亂儀式，最好是先將她送到城裡的大醫院，順便讓她接受治療。
 

      袁始的建議得到大家的認同，只是要送到城裡的大醫院治療需要很多錢，而秦林沒有錢能幫他媽媽治療，鎮長和長老們又沒有任何人願意開口幫忙，所以情況又回到原點，並沒有解決。
 

      袁始暗自在心裡冷笑，他冷眼望著眼前的鎮長和長老們，看來他們也只是希望他來幫忙想辦法阻止巫醫，其他的事情，他們並不願意出手相助，人果然是自私的。
 

      「如果沒辦法將巫醫送到城裡的大醫院，那就只好先將她軟禁起來，等到開工儀式順利進行之後，她就算想搗亂也沒轍了，其他的事就看她以後還有什麼反應再做應變。」
 

      袁始的建議馬上得到鎮長和長老們的認同，鎮長怕秦林阻擋不了巫醫去開工儀式搗亂，便決定暫時將巫醫軟禁在他家的地窖內，地窖內只有一個出入口，巫醫很難逃出去，也無法跟外界聯繫，大家都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。
 

      這個決定得到大家的同意，巫醫立即被送進鎮長家的地窖內軟禁起來，秦林雖然感到難過卻也暗自鬆了口氣，他終於暫時擺脫了他媽媽得到解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