olivia 芳的痞客邦

(一)樹下的老爺爺
      方石柳，一個來自東部鄉下地方的年輕人，打小就喜歡跟著母親到廟裡拜拜，喜歡坐在廟前的大榕樹下聽母親跟旁人聊天，微風徐徐吹過，散去暑氣，蟬鳴聲充斥耳朵，周遭的氛圍總讓他昏昏欲睡，好不愜意的生活。

      大約在他九歲那年，一個下午不用上學的午後，炎炎夏日，他在家快悶壞了，熱得睡不著，他想起廟前大榕樹的樹蔭下總有涼風吹襲，當下便背起自己的書包出門，獨自走向夢想中最佳的午睡地點。
 

      為什麼要背書包？沒什麼特殊理由，只是習慣罷了。
 

      那間廟離他家不遠，走路大約十幾分鐘的距離，只是陽光太毒，方石柳被曬得有些頭暈眼花，沒想到，當他一走進大榕樹的樹蔭範圍時，一股冰涼刺骨的冷風襲上他的身軀，冷熱溫差太大，讓他忍不住全身皮膚凸起了疙瘩，還順帶顫抖了一下，他雙手交錯地摩擦著雙臂試圖增加些體溫，剛才的暑氣早在那股怪異冷風吹襲之下消失殆盡。
 

      一會兒熱得滿頭大汗，一會兒又冷得渾身起雞皮疙瘩，才九歲的小方石柳有些吃不消，天真的他心想，冷了就去曬太陽，熱了就躲進樹蔭下，冷熱交替之下的效果好像還可以。
 

      於是，他的玩心大起，一下子走出樹蔭外，一下子又走進樹蔭底下，來來回回不知玩了多久，也不知疲累，直到他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。
 

      「活著真好，年輕真好。」 
 

      獨自玩得高興得方石柳循著聲音望過去，不知何時，一位滿頭白髮的老爺爺出現在大榕樹底下，坐在石墩上望著他，他也瞪大眼睛望著老爺爺，眼神中充滿好奇，他心想：這個爺爺的臉怎麼糊糊的？
 

     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，努力把眼睛睜大就是想看清楚爺爺的臉，但似乎沒什麼用，老爺爺的臉依舊看不清楚。
 

      或許是小石柳的眼神太過炙熱，讓老爺爺發現他正在看著他，語帶訝異地問他：「你看的見我？」
 

      「你不想讓人看見嗎？爺爺，可是樹下只有你一個人，我想看不見你也很難啊！」
 

      小石柳雖然看不清老爺爺的臉部表情，卻能清楚看見他那佈滿細紋的眼睛正玩味地瞧著自己，小石柳不懂老爺爺的眼神是什麼意思，他走近老爺爺，小小的屁股往上一躍，跳上圓形石墩坐在老爺爺身旁。
 

      莫名的陰涼不停襲來，小石柳忍不住雙手抱胸來取暖，說：「今天，這樹蔭下怎麼這麼冷？」他望向一旁的老爺爺，問他：「爺爺，你不冷嗎？」
 

      「不冷。」爺爺笑著回答他。
 

      小石柳一直盯著眼前的老爺爺，他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壞掉了，怎麼坐的這麼近還是看不清老爺爺的臉呢？但是除了臉之外，老爺爺其他的地方都看得很清楚啊！
 

      小石柳畢竟還小耐不住寒冷，想了想又跑回太陽底下曝曬祛寒，老爺爺的嘆氣聲伴隨著蟬鳴傳入小石柳的耳裡，小石柳發現此時老爺爺的目光已經不在自己身上，他兩眼巴巴地望著媽祖廟還三不五時地嘆氣。
 

      「爺爺，你想進去拜媽祖娘娘嗎？媽祖娘娘人很好的，你有什麼心事跟她說，她會幫你的，你不要嘆氣了，我媽說老是嘆氣會把福氣給趕走的，你那麼老福氣一定剩下不多，還是省著點，別嘆氣了，知道嗎？」
 

      小石柳老氣橫秋的語氣讓老爺爺笑了，看到老爺爺笑了，小石柳接著說：「爺爺，你住在什麼地方？我和我媽常來這裡看媽祖娘娘，可是我沒見過你耶，你住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嗎？」
 

      老爺爺沒回答小石柳的問題，兩眼仍巴巴地望著媽祖廟方向，小石柳也沒在意，仍然獨自一人在樹蔭和太陽之間來來回回走著，過了一會，他無聊找事跟老爺爺閒聊，說：「爺爺，你是不是太老了，沒辦法走到廟裡面去，要不，你把想跟媽祖娘娘說的話告訴我，我進去幫你跟她說。」
 

      「你幫我說，這倒是個好方法，或許可以試試看。」老爺爺把目光望向小石柳，眼神中有著濃濃的期待，看到他期待的目光，不知怎麼搞得，小石柳笑了，他覺得自己能幫上忙真的好棒，他喜歡幫忙。
 

      突然，小石柳聽見他媽媽喊他，他急忙大聲回應，只見他媽媽急急忙忙跑向他，原來他媽媽午睡醒來發現小石柳不見了，已經找了他好一會，直到鄰居奶奶跟他媽媽說有見到小石柳往媽祖廟方向走去，才往這裡找，沒想到竟然見到小石柳在大榕樹下玩耍，不禁又氣又放心。
 

      「你一個人在這裡幹嘛？我以為你不見了，被壞人拐跑，嚇死我，以後你不能不跟媽媽說就隨便亂跑，知道嗎？」方媽媽急得滿頭大汗，一把抱著小石柳就開口教訓他。
 

      小石柳看他媽媽一臉的汗水，急拉著她往樹蔭下走，涼爽的微風徐徐吹著，老榕樹細長的鬍鬚隨風擺動，方媽媽的暑氣頓時消散不少。
這時小石柳才發現老爺爺不見了。
 

      「老爺爺回家了嗎？」他邊說邊四處尋找老爺爺的身影，卻沒見到半個影子，「老爺爺的動作真快，才一下子就連影子都沒有，我還以為他走不動才沒進媽祖廟去，沒想到他動作比我還快，太厲害了。」
 

      方媽媽邊擦汗水邊質疑地問：「你在碎念什麼？年紀輕輕跟個老頭子一樣碎碎念，這裡真涼快，家裡熱得睡不著，是不是該買台冷氣？晚上跟你爸商量看看，要不，真活不下去了，會熱死的。」
 

      或許是榕樹下真的太舒爽，方媽媽也不想回那個像蒸籠的家，於是跟小石柳閒聊著，問他剛才怎麼會想到這裡來，但小石柳的心思還在老爺爺身上。
 

      「媽，你剛才有沒有看到老爺爺什麼時候走的？他走得好快喔，一下子就不見了。」
 

      「哪有什麼老爺爺？我剛才只有看到一個傻子跑來跑去。」
 

      「傻子？有嗎？我只有看到老爺爺，沒有看到傻子。」小石柳眼睛朝上地想了幾秒，突然恍然大悟地說：「媽，老爺爺不是傻子，真的，他不是傻子。」
方媽媽笑著拍了一下小石柳的頭，說：「傻子是你，你才是傻子，沒有老爺爺，媽媽真的只見到你這個小傻瓜。」
 

      小石柳不解地望著四周環境，毒辣的陽光讓廟埕上毫無人跡，大家都躲在家裡，路上行人也是三三兩兩，完全不見老爺爺的蹤跡。
 

      老爺爺到底去哪裡了？